读一棵胡杨的成长
●王伶
赵天益先生的那片胡杨树,成为这个冬日最具审美价值的标志性示范。约16万字的《大漠胡杨》,收录了他近年来创作发表的近百篇散文随笔,涉及面广,信息量大,几乎涵盖了他大半生。胡杨、蜡梅、大海、夕照,已然是他人生四个阶段的重要隐喻,暗含万千气象,意味无穷。
说起来,与赵天益先生认识的时间真不算短。20世纪九十年代,我在一家报社做文艺副刊编辑,时不时能见到上门送稿的他,头发向后梳去,纹丝不乱;操浓重的河南口音,笑声明亮。临道别,会略一挺胸,抬起右手,贴近太阳穴,像挥手,又像敬礼。印象中,一笔字也写得工整,像极了他的穿着:白短袖,灰长裤,干干净净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们这些二十多岁的青年,未认真对待这个爱“敬礼”的中年男作者。遇到版面紧张,大笔一挥,删去几页是几页。想想,那时的我们无知又无畏。我们不知道这个叫赵天益的人有多厉害。
从一个头顶高粱花儿的农村娃,到一名怀揣书香的俊秀才,从中原阔土,到边塞大漠,辗转千里,那些沟沟坎坎要承载多少风霜雪雨,才将一个少年摔打成顶天立地的汉子?那些树,要以怎样的姿态让自己活下来,活成三千年的传奇,活成大地永恒的风景……赵天益最清楚,他是枕着岁月的寒沙,聆听着大漠的惊涛,同树们一起,一点一点努力向上的;他是在近乎炼狱般的长夜中,拣拾着梦的光,一粒一粒种下通往生命的新绿的。
读一棵胡杨的成长,也在读他。今天,当我们欣赏着一片落叶、一粒草籽、一只鸟、一阵风的歌唱时,与其惊叹作家的妙笔生花,倒不如赞美它们的主人——这位85岁的老人,该有一颗多么饱满、欢实的灵魂!它跃动着时代的跃动,它欢喜着生活的欢喜,它忧伤而不悲伤,它柔弱却不软弱——革命的浪漫主义与英雄主义高高矗立,恰似胡杨,长在作家心中。这种高度的情感相融和精神契合,透出了作家与生活最真实朴素的关系。
散文创作,同样需要富有质感的生活。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届文代会和中国作协九届作代会上,明确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。党的二十大特别强调,文艺工作者要深入生活,扎根人民。赵天益无疑为广大青年作家树了个标杆,他的严肃认真,他的勤奋好学与精益求精,尤其值得我们学习。
散文,是一种最具大众审美的创作方式,近年来散文写作呈流行化,追求形式的多样,辞藻的华美,创新者不在少数。然而,繁艳看尽终是花。好的散文,最后还是要给人留下点念想。希望,永远是荒漠里的那株绿。当我们收获着物质的满足时,身为作家,请不要忘记为明天植下一片精神的绿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