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华春色正中分
郇 蕾
当万物还处在懵懂之时,春分已经来了,在春风和煦、阳光暖融中,展现出“无边光景一时新”的魅力。
春分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四个节气。春分这天太阳直射赤道,白天和黑夜等长。过了春分,太阳直射点渐渐北移,白昼变长,黑夜变短。古人称春分为日中、日夜分、仲春等。春分意味着希望和繁华,更意味着生机和繁衍。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曰:“二月中,分者半也,此当九十日之半,故谓之分。”《明史·历一》载:“分者,黄赤相交之点,太阳行至此,乃昼夜平分。”春分是太阳黄经一个轮回的开始,是“二分二至”(春分、秋分,夏至、冬至)中的第一个节气。
你能不叹服先民的智慧吗?他们在缺乏先进观测设备的条件下,创立了二十四节气,确立了节气与气象的关系,开创了农耕文明。他们对天体运行规律的缜密观察与详细记载,当之无愧地成为人类的骄傲。
但觉日添长
春分在气候上有着比较明显的特征,此时除青藏高原和东北、西北、华北的部分地区外,我国其他地方均已进入“东风随春归,发我枝上花”的明媚春天。料峭的春寒已经逐渐远去,气温在加速回升,树枝生出嫩芽,花苞渐次绽放。
“不知春过半,但觉日添长”,时光荏苒,春分一晃就到了眼前,此时才知春天已悄悄逝去了一半。
时光是一位无情的老者,更是一位热情的新手,他将春意随意调抟后,扔给了春分。在“尽日劝春春不语”中,时光的节奏突然加快了,给人眼花缭乱的感觉,更给人“逝川与流光,飘忽不相待”的无奈,使人产生“柳烟侵御道,门映夹城开”的憧憬。
在春分的时间坐标上,不论是花红柳绿的江南,还是白雪纷飞的北国,白昼都在逐渐变长。延长光照时间的太阳,在春天的画布上肆意涂染着春的精灵,抒发着春意。
农耕时代由于生产条件落后,粮食经过一冬的消耗后所剩无几,尤其是春分过后青黄不接,白昼渐长,饥肠辘辘的人们视野菜为救命菜。“采采新英出远冈,生香不断冷垂浆”,与今天我们挖野菜尝鲜不同,那时不论野菜枯萎还是新鲜,在穷苦人眼里已无关紧要,要度过漫漫春荒,只要挖到篮子里就是收获,就能充饥。“野馔自宜清品味,世情谁识淡馨香”,当我们自在地挖野菜时,应当为今天的幸福生活感到欣慰,野菜的清淡和馨香使人融入春的情景里,融入甜蜜的生活里。
春分在鲜艳里沉淀着酸楚的回忆,在生机中弥漫着让人神往的清新。
春色正中分
春分揭开了千花百卉的面纱,将“水缓山舒逢日暖,花明柳暗貌春分”的景色呈现于世人面前。倘若说惊蛰是对万物的呼唤,那么春分则是情绪鲜明的炫耀,你看它不但有“草如茵,柳烟新”的铺垫,还有“无香有色最分明,还比花容璀璨”的表达,更有“一曲清歌无误顾,绕梁余韵归何处”的诘问。春分其实处处露着放恣和旷达。
在阳光回暖的时刻,春分的物候也显得鲜艳亮丽,“玄鸟至,雷乃发声,始电”,就给人留下光鲜、昭彰的印象。
“日月阳阴两均天,玄鸟不辞桃花寒”,春天最为煽情的是被古人称为玄鸟的燕子,春分时节从遥远的南方飞回北方筑巢安家,在“梁间玄鸟语,欲似解人情”的氛围里,斜飞在蒙蒙细雨中,穿梭在青青柳条间,裁剪着春光,呢喃着春语。在燕子的呢喃声里,其他鸟儿也不甘落后,黄鹂、喜鹊、啄木鸟等也趁着“刚近春分一日晴”的时光筑巢,增添着“柳绕柴扉水绕村”的情趣。
“昨夜一霎雨,天意苏群物”,春分时节的花木都期待着一场春雨,此时隆隆的雷声承续着惊蛰霹雳的气势,闪电划破长空,以“看花终不似春雷,牵引诗情瞑目开”的魄力,一时喧宾夺主。一场春雨过后,小草舒展开翠嫩的叶子,沧桑的树木长出嫩芽,五颜六色的花儿或酝酿蓓蕾,或含苞欲放。
春分时节赏花是最为惬意的享受,在春风吹拂中解谜花语,该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。你看,远山的片片桃花像红气蒸霞一般,一团团一簇簇,模拟出虚幻的仙境;早开的杏花已逐渐凋零,花瓣随溪水流向远方;梨花似乎不愿与白雪争宠,在犹豫中迟迟未绽……
如果说“天将小雨交春半,谁见枝头花历乱”是另一类赏花境界,那么“春分雨脚落声微,柳岸斜风带客归”就达到了淡雅清纯的融春意境,而“才子霏谈更五鼓,剩看走笔挥风雨”则有了超凡脱俗的思春意蕴。由此得出,赏花其实是一个步步递进的过程。
春分时节宋代诗人秦观徜徉在野外,不由得发出“春路雨添花,花动一山春色”的慨叹。是啊,在“黄金丝软不胜风”的季节,即使有再多的惆怅,也会被初绽的花儿熏香。平分春色的大度,会把好心情铺满绿茵茵的草地,撒满杂花盛开的山坡。
和气吹绿野
春分过后,田里的越冬作物开启了旺长模式。南方的油菜和北方的小麦都在可劲地拔节。在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田野里,农民悉心呵护着一方方嫩苗,像资深画家的布局勾勒,又像作曲家在寻找节奏,揪几片麦叶嗅着,仿佛整个田野氤氲着麦香的味道。
“春分麦起身,肥水要紧跟”,春分时节正是北方小麦施返青肥、浇返青水的时候,蛰伏了一冬的麦苗汲取了肥水,几天时间就会焕发出新的生机。春风吹来,摇曳生姿的绿浪显出几分灵动和生气。
春耕是春分时节的另一个主题,空旷的田野里机械耕作紧张进行着。“一场春雨一场暖,春雨过后忙耕田”,农耕时代牛拉犁耕作缓慢,持续时间很长,农田耕作从惊蛰开始一直持续到清明前后。由于路远、行动慢,农夫和耕牛中午就在田里将就着打尖。“春分田家忙耕种,犁锄汗滴春风香”,农民用辛勤的汗水熏染着春风,为春种准备着松软的沃壤,为秋收涂抹着金黄的底色。
“吹苑野风桃叶碧,压畦春露菜花黄”,春分时节云南和广西的油菜已到盛花期,江南一带的油菜正在孕蕾。金黄的菜花在暖阳下熠熠生辉,这场景诠释着生命力的壮观。这是大自然对劳动者的回馈,伫立在油菜田边,不由得让人荡气回肠。
“春风如贵客,一到便繁花”,春风不仅催得百花吐艳,也唤醒了果树。“草色青青柳色黄,桃花历乱李花香”,望着萦绕于花蕊的蜂蝶,果农的笑容宛如花绽一般。春风与春雨激活了万物,也激活了诗人的千般情思。凝视葳蕤的草木、锦簇的花团,陡生“犹领春风向我开”的豪放,亦生“与君遥夜共芳辰”的情怀,从而隐约生出“只愁红紫损花枝”的担忧,此时谁的心里不荡漾着春色,憧憬着硕果累累呢!
舞袖醉春风
若要说出每个节气的特点,那么民俗就是不得不提及的因素。在几千年的文明积淀中,二十四节气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民俗文化。祖先留下的许多习俗有着强大的生命力,至今仍然传承和赓续着。
吃春菜是春分时节的习俗,这里的“春菜”指荠菜、野苋菜、春碧蒿等野菜。也许是春节期间油腻食物吃得太多,春分时节泛绿的春菜便受到人们的宠爱,在超市里买一袋,或者到野外挖上一篮,回家生拌蘸酱,吃上几口既开胃又清腻。
春分时节和风煦煦,暖阳融融,人们纷纷走出家门,到郊外山野踏青、放风筝,在大自然里寻找乐趣,放飞心情;在繁花间享受美好,感悟春色。“爱惜芳心莫轻吐,且教桃李闹春风”,坐在花前,萦绕着花香,看着满天飞翔的风筝,还有比这更惬意的时刻吗?
竖蛋是古老又有魅力的游戏,春分和秋分竖蛋已在全世界传播开来。“从来今日竖鸡子,川上良人放纸鸢”,春分竖蛋既是习俗,也有科学依据,这天南北半球昼夜时长相等,地轴与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刚好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,所以这天竖蛋成功的概率大增。另外,春分营造出寒暑相当,柳绿花红的氛围,让人的心情舒畅了许多,能够平心静气的完成竖蛋动作。
牛是农耕时代最受宠的牲畜,送春牛是劝人不违农时,及时春耕。春牛图的制作很简单,就是在红纸或黄纸上印上农夫扶犁策牛耕田的图案,然后由能说会道的人送到农户家中,一直说到主人心甘情愿给钱为止。
粘雀子嘴也是春分、秋分共有的习俗,这天不仅家家吃汤圆,还要把一些不包馅的汤圆煮好后,用细竹签串上,插在田间地头,意思是雀子吃了能粘住嘴,故名“粘雀子嘴”。
自周代始,皇家便流行春分祭日,秋分祭月的习俗,一直延续到清末。清代潘荣陛《帝京岁时纪胜》载:“春分祭日,秋分祭月,乃国之大典,士民不得擅祀。”
长袖善舞,春景醉人。流连在春风里,沐浴着春分古老的民俗文化,这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?
“春光莫恨中分过,能使时长始是闲”,春分吹响了百花盛开的号角,自此暖阳普照,春风浩荡,春雨滋润,延长的白昼为农作物提供了生长条件,也酝酿着成熟的希望,人们在充裕的时间里尽可饱享春情花意,描绘美好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