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
张小杰

你的名字叫“家”,你羁绊不住兵团人奔波的脚步,来自天南地北的他们早已习惯四海为家,他们并不是铁石心肠不爱你,而是早已许下“祖国需要处,皆是我家乡”的诺言。
韩愈在贬谪潮州途中,面对云雾弥漫的秦岭,大雪横阻的蓝关,发出了“云横秦岭家何在”的感叹。同样是远赴他乡,如果有人问兵团人你在哪里,他们会用诗一样的语言、不一样的心境回答:“我家住在路尽头, 界碑就在房后头,界河边上种庄稼,边境线上牧羊牛。”
在祖国版图的最西北角,有一个桑德克哨所,被誉为“西北边境第一哨”,这里是“一生只做一件事,我为祖国当卫士”的民兵马军武的家,你用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指引他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守望神圣的国土。
1988年9月20日,吃过送行饺子的马军武,离开了母亲,来到了桑德克哨所。这里只有两间土坯房子,一个土灶,一张用石头和砖块搭起的简易木床。没水没电,没米没面,可马军武没有韩愈的茫然,他从界河里提来一桶水,用几块石头支起铁锅,下了一把挂面,默默吃起了在这里的第一顿饭。他明白,从那一天起,这就是他的家了。
后来啊,这里成了马军武和妻子张正美度蜜月的地方,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里,他们办起了自己的“个人演唱会”。哨所的四周,曾经乱石遍地,杂草丛生,他们两口子把石头和杂草除掉,挑来水,开出地,种上蔬菜和花草,哨所从此有了生机。兵团人就是这么有白手起家的能耐。
此心安处是吾乡,团场就是我的家。家在兵团一度有一个代名词——地窝子,尽管你一贫如洗,但兵团人却还是走近你。1964年6月,受“到边疆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”的号召,上海支青李梦桃唱着《边疆处处赛江南》的歌风尘仆仆来到了马桥农场(现一〇六团),站在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上,没有电影里的万亩良田,也没有挂满枝头的葡萄和石榴。只见沙包和地窝子,还有一些人从地窝子里进进出出。尽管如此,年轻的李梦桃并没有变得意志消沉,更没有心生去意,他和其他的军垦战士一起开荒种地,每天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。在给家人的回信里,他只字不提团场的艰辛,反倒谎报军情,以“每天都喝牛奶、吃羊肉”来安慰父母。
白居易曾用“我生本无乡,心安是归处”来指明家和他的关系。这句话在我读来,看似豁达但似乎有点儿言不由衷,不如兵团人“此心安处是吾乡,团场就是我的家”来得实在。每个人心底都深藏着一个家,“心安是归处”固然不假,但“我生本无乡”有些言过其实,人自呱呱坠地起,家便也跟着降生了。
兵团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,但是他们每个人在心底都把家放在重要位置,之所以发出“团场就是我的家”的心声,是因为他们中有的确实到兵团后组建起新的家庭,更因为他们在兵团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,继而愿意永远留在兵团。
初到兵团的李梦桃无依无靠,人长得也一般,但是他赢得了兵团姑娘陈立玲的青睐,在这里,他们组建起新的家庭。婚后的他常年在牧区巡诊,因为疏于回家,甚至被女儿错称为“叔叔”。虽然他和父母亲人聚少离多,但是在他为之奋斗的北塔山牧场,他却时常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。 牧民们会把最白最细的面粉、最新最暖和的被褥留给他们亲爱的“多古图 儿”(哈萨克语,意为医生)。当他的妻子产后母乳不足时,有牧民把自家唯一一头产奶的山羊送给他;当他在风雪中迷失时,牧民们冒着生命危 险,四处寻找;当他调离北塔山医院的消息传开时,闻讯赶来送行的牧民送完一程又一程……
丘山积卑以不高,江河合水而为大。在兵团,有太多像李梦桃这样的“外来户”,有山东女兵,有八千湘女,有大学生志愿者,也有援疆干部,热爱祖国、无私奉献、艰苦创业、开拓进取的兵团精神感染了他们, 淳朴善良、踏实肯干的兵团人打动了他们,于是在这西域边陲,他们很多人留了下来,组建起兵团大家庭,开拓出新中国伟大的屯垦戍边事业。
家,是港湾、是牵挂。兵团人并不是不顾惜家,不思念家,只是 “自是壮怀轻远道”的豪情,只是兵团人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”的热情,让他们暂时放下了对家的牵挂与思念。当他们三过家门而不入时, 不要埋怨他们,他们有时候会离开小家,那是因为他们的心里,有一个更大的家——国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