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
张丹琴

流光岁月,我从吃涝坝水、井水、小家的压井水到如今的自来水, 最难以忘怀的还是吃井水的那段日子,尤其是那口深藏于涝坝深处的水井,在我看来它是那么的神秘。
那时,每次父母挑水我都跟着,可都是被命令站在涝坝上面等着, 最终也没能满足我的好奇心。年龄增长的同时我的胆量似乎增长的更快些,当我有了足够的胆量独自一人来到井边时,发现这个曾被我认为神秘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口圆形的水井,但从此,那儿便成了我儿时的秘密乐园。
当时连队的总人口不到150人,只有这一口水井。这口水井仿佛是正在哺乳婴儿的母亲,永远都有吃不完的乳汁,每天早上和晚上挑水的人络绎不绝。她的无私和大度,使我产生了别样的情愫。
哥哥经常在父母午睡的时候偷偷带上我去井边玩耍,最有趣的就是通过井水的反照,我们做各种鬼脸……哥哥上学后,我便独自一人去井边玩耍,很长一段时间,我觉得除了那里我便无处可去。童年的时光,便是那口水井陪我一起度过的。
每次爸爸去挑水,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,远远地看着爸爸熟练地 用扁担将一只水桶挂在一头,慢慢地放到井里,轻轻地一晃,水桶在井里栽了一个跟头之后满满一桶水便被爸爸提了上来。这让我觉得打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,有了这样的想法后,也就发生了后面的水桶事件。
那次,爸妈下地后,我发现两个水桶都空了,为了显示自己能为大人分担家事,我决定去井里挑水。想着爸妈回来看到满满两桶水,一定会夸奖我能干,于是便兴冲冲地提上水桶夹着扁担飞跑到水井边。爸爸打水的动作和先后顺序我早已熟记于心,于是学着爸爸的样子把水桶慢慢地放到井里,轻轻晃了一下,水桶翻了个跟头,正当我准备用尽全力提水的时候,发现水桶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扁担上的铁钩,正在慢慢沉向井底,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桶向下沉去。
眼看就要到中午了,自己非但没能帮上爸妈的忙,反倒闯祸了,不敢回家的我坐在井边,想着被爸妈训斥的场景,失望与害怕都袭上心头。 正当我绝望地看着水井时,哥哥来找我了。看到哥哥,我忍不住自己的泪水,大声哭了起来。哥哥一看便知道我为啥哭了,给我打气地说:“别哭了小妹,哥能把桶捞出来。”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哥哥,停止了哭声,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哥哥的身上。哥哥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拿出一个带有大铁钩的木棍,走到井边,将木棍慢慢地伸进井底一边晃着木棍一边试着往 上提,就这样来回试了好几次,都没有水桶的影子,哥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变成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滴着,正当我们都失望的时候,哥哥惊喜地说:“钩上了。”看着哥哥用力将木棍一点一点往上提,我大气都不敢出,直到那熟悉的水桶浮出水面,我才激动地跳起来。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水桶事件给我留下的阴影,爸爸挑水时我也再没跟去过。
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和经济的发展,连队上很多人都已经在 自家院子里打了小压井,不出门就能吃上水,非常方便。每当我看到邻居陈大叔家的水神奇地从压井的铁管子里流出来时,就幻想着我家要是也有这么一个井该有多好啊,爸爸也就不用每天无数次往返于水井和家之间那么辛苦了。
妈妈为了我和哥哥上学能有学费和生活费,便开始养一些家禽家畜, 每天的用水量也增多了,挑水的次数由以前的一天两次增加到一天四五次。我家是最后一个打压井的,很长一段时间去井里挑水的人就只有爸爸或者妈妈了。自从有了压井,连队上的人几乎没有再去井里挑过水,那口井也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,它被忙碌的人们遗忘了。
往往刻意去忘记或者讨厌一些东西时,却发现内心深处仍然有一席 之地是属于它的。就如水桶事件后我刻意不去井边玩耍,却时常梦到自己在井边玩耍。就是现如今,每当儿时在井边玩耍的情景出现在脑海中时, 我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那口让我魂牵梦萦的井边,寻找儿时玩耍的足迹。
10年后,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,我们不得不搬离生活了十几年 之久的连队。对于我而言,在哪生活都一样,只是没有了那样的井。欣慰的是,只是搬去了另外一个单位而已,却也还在同一个团场。所以想回去的时候,便会在周末不顾大人的反对,花上大半天的时间骑着自行车,一路朝着想去的方向……当汗流浃背的我回到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连队时, 最想看到的不是我们居住过的老房子,也不是平日里偷偷给我塞零食的大妈,而是那口井。
顺着那条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小路,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,好像自己从未离开。当我看到它还是像我离去时那样静静地存在于涝坝中间时,我觉得它仿佛一直在等待,等待着那个儿时常常整日在此玩耍的黄毛丫头的 归来。
如今,我已有近10年没有回去过了,但依然想着它、念着它,时常在梦中回去看它。那口井,是我儿时的秘密乐园,是兵团事业发展的见证者,是生命的孕育者,岁月流逝,却冲不走它种在我心中的感恩之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