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
于 三

“芦苇根、芨芨草根都是甜的,好吃!”今年80岁的六师芳草湖农场退休职工李仁义,回忆起初到六师芳草湖农场时的情景时说道。
20世纪60年代初,李仁义跟随支边大军来到芳草湖农场开荒造田。 “粮食少,吃不饱,所以有甜味的东西都往嘴里塞!”李仁义老人说。农场的涝坝边、荒滩上长满了芦苇。春天,犁铧从大地划过,白嫩的芦苇根被翻出地面。收工后,人们就走进犁过的地里,捡出芦苇根,放进嘴里咀嚼。
“开荒真的很苦很累,但能尝到一些甜味,就感觉好多了。”李仁义说道。戈壁滩上长着不少芨芨草,到了初夏,芨芨草长得格外茂盛。收工后,人们就去拔芨芨草。拔芨芨草也是有技巧的,拔快了,芨芨草根最嫩、最甜的部分就会断在草墩里,所以必须慢慢地拔,这样才能拔出鲜嫩的芨芨草根。
甜,像糖或蜜的滋味,喻使人感到舒服的,与“苦”相对。翻开兵团的历史,甜总是和苦相伴,但苦中也有甜。1960年,年仅12岁的金华,从江苏省南通市坐着闷罐车、汽车、马车,最后步行100多公里,才来到芳草湖农场。一路上,受父亲手中甜甜的糖果吸引,金华才坚持了下 来。来到农场,金华就在修建水库的工地上帮忙,由于环境恶劣和食物匮乏,刚来一年金华就病倒了好多次。父亲只能求助于江苏老家,每年让亲戚邮寄一些蔗糖,也就是这些蔗糖的甜蜜,让金华的少年时期变得不那么苦涩。
在那段缺少甜蜜滋味的日子里,普通人可以去嚼芦苇根、芨芨草根, 让生活多一些愉悦。但是大自然赐予的那一点点儿甜味,却很难满足这样一个群体,那就是产妇。当年,顾淑琴和丈夫刘平安一起从安徽省支边来到芳草湖农场。两人在艰苦的岁月里,相助、相爱,最后组建了家庭。 “生过孩子就想喝红糖水!”顾淑琴说。其实这也是每一位产妇的愿望,只想用一杯甜甜的红糖水冲淡生产的痛楚。
那时候,在合作社里能买到的红糖是从古巴进口的,所以被大家称之为古巴糖,而且限量出售,凭票购买。顾淑琴记得,1968年腊月,他 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时,家里没有红糖,丈夫就冒着严寒跑了三四个连队,从老乡家借了一搪瓷缸古巴糖,回来后丈夫的手上就生了冻疮。后来,每到自己快要生产的时候,丈夫就提前准备好红糖,平时舍不得喝, 等她生产后,丈夫就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喝。
70年代末期,芳草湖糖厂成立了,农场职工开始大面积种植甜菜, 虽然糖厂就在身边,可是职工的收入并不可观,想要品尝到甜味,还要费上一番功夫。到了甜菜收获的季节,连队职工人手一把菜刀,将甜菜的头尾都削掉,然后装车送往糖厂。那时候农场的道路并不平坦,到处坑坑洼洼,一些甜菜总会在坑洼的路段被颠下来,这些掉落下来的甜菜就成了职工甜蜜的来源。
“刚卸笼的馒头,沾上妈妈熬的糖稀特别甜特别好吃!”芳草湖农场老生地社区居民甘刚枝说道。30多年前,甘刚枝在上小学,为了能捡到 一些从车上掉下来的甜菜,他每天早早起床,去路上寻找甜菜,刚开始收获很多,但是后来连队里的大人孩子都开始捡,而且一家更比一家起得早、走得远,所以渐渐地甘刚枝就没有什么收获了。为了吃到糖稀,甘刚枝的两个哥哥就骑上自行车追着甜菜车去捡甜菜。攒够了甜菜,家人一起将甜菜洗干净切成丝放到锅里,然后添加适量的水,慢慢地熬制糖稀。 “妈妈很有耐心,所以熬出来的糖稀没有一点儿糊味,特别清香,虽然现在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,但是那份香甜的味道却从没有离开过!”
在芳草湖农场,很多孩子以“甜”字取名。“我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上好日子,所以就给孩子取名叫甜甜,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够甜甜蜜蜜地生活!”顾淑芳老人说道。现在顾淑芳和老伴的退休工资每年好几万元,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。2009 年,丈夫刘平安患上了脑梗造成身体偏瘫。如今糖已不是稀缺品,每次孩子们来看望他们,顾淑琴总是嘱咐他们给丈夫买点糖。每天顾淑琴都要做一些甜甜的汤水,一勺一勺地喂丈夫喝。
李仁义老人没有结过婚,目前住在芳草湖农场的养老院里,生活无忧。在老人的口袋里总是装着不少糖果,只要有志愿者来养老院看望他, 老人就会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果招待大家。“甜得很”,每次李仁义都会对志愿者这样说。
这几年,甘刚枝一边种地一边经营机车生意,每年收入都在10万 以上。每年清明节他总会带着很多糖果和甜点去祭奠母亲,并告诉母亲好想吃她熬的糖稀。
随着经济社会发展,如今的兵团人,早已不再直接从草根中汲取那令人幸福愉悦的甜味,也不再轻易为一两公斤红糖奔波和感动,但艰苦岁月中的那份甜蜜味道,一直在很多兵团人的舌尖存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