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
苏 北

我先前对棉花有一些印象,在我的家乡江苏里下河地区也曾种植过。 那是读小学的时候,秋日下学,总会到地里帮助母亲拾棉花,那棉花比我的个头差不了多少,钻进去找不到人。我家的棉花地临着一条河,到了傍晚我总是不敢再进到棉花地,害怕被“水猴”擒了拖到水里去。也总在这时,母亲走到地头唤我的名字,我们一起将满满一围兜潮潮的棉花装袋。 夜幕初上,淡淡月下,母子二人相互扶持走在回家的田间土路上。
现在想起来,棉花这种在故乡种植期并不长的植物,里面藏着一丝乡愁,弥漫着一种我对于回不去的故乡的念想。
长大了,辗转来到新疆读大学。毕业后,到以前几乎闻所未闻的兵团工作,才对棉花有了全新的认识。
那是2007年的事了,是我进兵团日报社的第二年。我奉命前往北疆各师采访“年度感动兵团”候选人物。这是我第一次接近跟土地打交道的兵团人,也是第一次感受到“新疆有多大,兵团就有多大”,团场的地域真辽阔啊,我家乡那一爿河边的棉花地相比之下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。
那是5月中旬,北疆大地的夏天就轰轰烈烈地到来了。用“轰轰烈烈”来形容边疆的夏天一点也不为过,那风吹得尘土飞扬,吹得大条田四周的白杨树向我这个陌生人频频点头,吹得那些刚刚拱土的棉苗死了一大 片,害得闻守国带着一家子人在地里补苗。
闻守国是我要采访的对象,他是七师一二六团一名年过七旬的退休职工。当时,他承包了1000亩地。这是人们不愿意承包的没有“营养” 的地,他是当年参加团场开荒的老人,不愿意看到这片土地被那些对土地没有情感的人抛弃。为此,退休后他又干了20年。
老人说:“当年团场的老政委让我接手,他对我说,老闻啊,我们不能让我们这一代人拼着命开垦出来的地荒掉啊。听了老政委的这句话,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。”老人当时讲着讲着就哭了,坐在一旁采访的我,胸腔里感觉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,鼻头发酸,眼角发热,眼泪紧跟着流了下来。
这是我第一次对兵团植棉职工有了印象,对团场人有了印象,质朴、 执着,为了初心,不遗余力,认准了的事情就要拼命干下去。
在兵团,像闻守国这样的人太多了,刘学佛、陈顺理、崔俊兰…… 他们通过劳动展现出了对土地的热爱、对事业的执着,通过屯垦戍边,展现出对国家的忠诚。
棉花,古时称“吉贝”,由印度语转译而来。《梁书·高昌传》就有 “实如茧,茧中丝如细纩,名为白叠子”一说,早在汉初边疆地区就有了棉花。20世纪50年代初,军垦战士更打破北纬42度以北植棉禁区,在 玛河流域成功种植棉花。那以后,植棉禁区被不断突破。经过几十年的奋斗,兵团人将“小棉花”培育成了蜚声国内外的大产业。现今,兵团已成为全国最重要的优质商品棉生产基地,全世界最受瞩目的高产棉区。2013年,兵团棉花种植面积达880万亩,棉花单产、人均棉花占有量、棉花商 品率和出口率继续保持全国首位。
你能想象得到每年拾花季节,兵团大地的壮观景象吗?一排排白杨树立在大条田的四周,如同卫士一般守卫着棉田。拾过的棉花地呈现一片枯黄,如同一块大地毯铺展开来。然而,时不时又会有一块棉花地没有拾过,白色的棉花如同点缀在地毯上的花纹,远远地横亘过去。在黄与白的色彩交替中,人们会不由感叹,这就是团场的秋色啊!而在那些白色地毯上,会有星星点点的黑影,那就是拾花人。
前些年每到拾花季,就有大批“候鸟”从陕西、甘肃和河南等地飞到新疆来,飞到兵团来。只是近年随着机采棉面积的扩大,拾花工才来得相应少了。过去每年有数十万来自各地的拾花大军浩浩荡荡涌入兵团,要 知道全兵团现在才283万人,那是何等的场面。拾花工是一个特殊的群体,临时组合而来,他们在这片广阔无边的土地上出力、流汗、赚钱,兵团人敞开热情的胸怀欢迎他们,和他们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。
不管是闻守国这样的“老棉农”,还是那些正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的拾花工,他们其实都在追逐心中的梦想。小小的一朵棉花,带给他们很多希望和梦想;小小的一朵棉花,也代表他们纯洁美好的心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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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团已建成国家重要的优质商品棉基地。棉花总产量达146.52万吨,分别占新疆及中国棉花总产量的41.6%和23.2%,棉花单产、 机械化率、人均占有量连续多年位居全国首位。 (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历史与发展》白皮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