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

刚宝岭、朱明丽

车，在《说文解字》中是这样解释的：“车，车厢、车轮等部件汇成一个整体，其总称叫车。车是夏后时奚仲所造。”

《新华字典》解释为“陆地上有轮子的交通工具：火车、汽车、马车、轿车、跑车、自行车”。古代有一种特殊的车叫“辇”，这种车是用人力拉的，是专供皇帝皇后乘坐的一种便车，被称为“龙车凤辇”，“龙车”是皇帝坐的，“凤辇”是皇后坐的，乱坐是要杀头的。车是文明的伴生物，在推进文明进步方面功不可没，车的故事也特别多。这里，就说说我们兵团的车吧。

我们是20世纪60年代初坐着火车来新疆的，被分配到兵团六师新湖农场水库连，修建新户坪水库。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这样的机械化普及，修建水库大坝全靠人拉的一种架子车。这种车比较小巧，容量也不大，一车装得冒尖也不过0.2方。拉着这样的车子爬水库大坝，一个人可不行，领导就给我们每辆车子配了一位女助手，这大概是领导们也知道“男女搭配，干活不累”的缘故。但不累是骗人哄鬼的话，每天要完成4方土的定额，小车紧跑快拉也得20车，每天要跑几十公里的路程，哪位体验过这般滋味？！何况当时粮食定量低，吃不饱肚子哪来的力气？就这，还开展竞赛，车上插着小红旗疯跑。

后来下到农业连队接触的车是牛车、马车、毛驴车。牛车、马车最初是木头轱辘，好家伙，一人多高，走起来咯咯吱吱，晃晃悠悠，还没有456字说兵团人走得快。连队上运煤拉土，交公粮拉柴火全靠它。后来换成胶皮轱辘的马车，4匹高头大马拉着，威风凛凛，很是吸引眼球，人人咂舌。这种4套马车职工是轻易坐不上的，有年冬天因为去到玛纳斯南山煤矿拉煤，我有幸坐了一回。那一回上南山没吓出神经病来真个万幸，从此发誓不再坐马车。

去南山拉煤为了冬季取暖，是农场给的福利。4辆马车走了两天才进到山里。一看山中这地形，不由得脖子后头直冒凉风，腿肚子也转开筋了。我赶紧从车上下来，把身上的老羊皮大衣脱了下来，穿着老毡筒在雪地里挣扎着前行。山路挺陡，路一边是山崖，另一边是深渊。上山时还不怎么害怕，下山的时候，辕马屈着后腿朝后倒，套马也不用力了，后坐着慢慢朝下滑。车底下的刹车“挂木”刮着地皮发出吱吱的响声，车把式们勒紧了手里的“里套”缰绳，鞭子早已搁在车上。我跟在马车后边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，生怕一不留神连人带车滑到山渊里去。回来是满载，每辆车上都有3吨煤。空车在山路上行驶都那么让人提心吊胆，重车愈发地叫人心惊胆战。我一方面赞叹车把式们的高超赶车技艺和过人的胆量，另一方面暗中发誓：打死也不进山拉煤了！可车把式们却要一趟趟地把煤拉回来，让职工取暖过冬。

那个年代人们外出是极少有车坐的，一二十公里的范围内全靠两条腿步行，想去商店买个日用品得跑好远，大家都盼着有辆自行车。当时最负盛名的自行车是“永久”“凤凰”“飞鸽”和“红旗”4种牌子。二场九连有个叫袁发明的当地职工，老实勤恳，平时不吭不哈地埋头干活，谁也没想到有天傍晚他推回来一辆价值148元的“红旗”。人们那个羡慕赞叹就别提了，也有人暗中猜疑：他哪来的这么多钱？殊不知老袁两口子省吃俭用攒了3年的钱才买下这辆车子。

有人说老袁这下外出可不用跑腿了，可大家谁也没见过老袁骑自行车！

我和老袁关系不错，有天要去总场办事，想借他的自行车用，就来到他家。进到屋里还没等开口，就一眼望见那辆“红旗”被天蓝色的塑料条带缠裹得严严实实，正吊在梁头上。我百思不得其解：自行车为啥吊在梁头上？他为啥不骑？老袁见我望着梁头纳闷，就说：“俺两口子拼死拼活地干活，嘴里省肚里挪地攒了3年钱才买下这辆自行车，俺咋舍得骑它？”我说那你买它干啥？老袁自豪地说：“全连队200多职工，除了俺老袁，谁还买得起自行车？让他们眼红去吧，羡慕去吧！我老袁有自行车，我骄傲！”我的妈呀，他就是为了这个省吃俭用买了自行车呀！老袁老婆接嘴说：“俺连顿菜都舍不得吃，熬了3年，没想到他请了个‘老先人’回来！车子谁也不让动，说是地下潮，挂在梁头上不生锈，还一天擦两回灰！”想想也是，那些年人们太穷了，谁也置办不起一件大东西，好不容易置办下了，谁能不爱惜呢？不过，老袁爱惜得出笑话了。

后来，连队里的胶皮轱辘马车忽然之间就不见了，那些为连队立下汗马功劳的马儿也没了踪影。代替它们工作的是辆“铁牛55”轮式拖拉机，拉煤交粮，播种打药施肥，倒是比马儿能耐多了，挺讨人喜欢的。

再后来，自行车也不知不觉消踪匿迹了，人们骑上摩托下地干活了。这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儿，让人来不及琢磨细想。

现如今，农场楼群林立，样式繁多，骑摩托、开小车下地干活已是寻常事。

那地头上一拉溜儿排开的形形色色的车子，我看比城里的停车场还气派呢